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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冤家来了
作者:
老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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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来了

  我听着米臻的哭声,不寒而栗,突然想起放在书柜中的那张报纸。我跳起来跑到书房去,从柜子里把那张粘和的报纸拿出来,打开灯。是的,这张报纸上有两条消息,一条是花店失火,另一条是冰柜藏尸。我一直以为米臻在看失火的事情,原来,她还在看藏尸的消息,因为那是她能知道的她爸爸的最后消息。
  我正沉浸在报纸的消息中,突然听到杨梅在呻吟。我把报纸扔在一边,又跑回卧室,杨梅对我说:“我的脸现在痒得很,你帮我抓抓。”
  “不能抓,一抓你就完了。”我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脸,发现密密麻麻的黑点现在都鼓成了小包,摸上去就像摸苦瓜的感觉一样。我打开灯,不由得大吃一惊:杨梅的脸几乎变成全黑,凸凹不平,排列有序的黑色小圆包还油亮油亮的,往外渗着淡绿色的汁液。我的心里掠过一阵寒意。
  “我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快死了?”杨梅问。
  “没什么。”我重新关了灯,“你休息一下吧,别胡思乱想。你死不了,你好好的。”
  杨梅笑了一下说:“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惨不忍睹,你也用不着骗我。米臻是想要我生不如死,因为我的命比她好太多了,她心里不舒服。”
  我说:“米臻听我的,我去跟她说。”我起来去找蚊香,可翻来翻去什么都没找到。我走到卫生间门口,说:“我求你饶了杨梅,要不然你让我死吧。”
  黑暗的卫生间里死气沉沉,没有半点动静。杨梅在房间里说:“你别白费力气了,她心里有怨恨,任凭谁都劝不回头的。你还是回来听我说吧。”
  我回到杨梅身边,她强撑着说:“今天把话先说完,也许明天你就再也不想理我了。”
  米八月处理尸体的事情,多少年以来一直在秘密地进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他往家里打很多水,也没有人怀疑。他是卖花的,花当然需要水了。他还在院子里晾毛巾,告诉邻居说那是浸泡了营养液的毛巾,用来盖在花上。没有人怀疑他,更没有人想到那些毛巾是用来擦洗尸体的。
  米臻慢慢地长大,米八月就让她住到花店里。他不想让米臻发现什么,尽管米臻心里也许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拿不准。米臻回家要做很多作业,但每当到了米八月要给老婆清洗的那天,米臻总是很早就睡了。
  也许米臻是因为不想失去父亲,故意不说破这个。院子里的胖女人问米臻:“知道你妈妈去哪儿了吗?”米臻总是摇摇头。同学有时候讥笑她没有妈妈,她也总是默默地走开。
  沉默的女孩,性格和她的父亲一样,不同的是长相,米臻越来越漂亮了。米八月决定让米臻去花店住,米臻什么都没说,自己收拾好东西,就搬走了。
  米八月松了一大口气。女儿去了充满阳光和鲜花的地方,这个阴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小平房,终于属于自己和老婆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20年,直到孔坚来到了米八月的家。米八月心里明白,自己的日子要走到头了。
  “米儿香香”搬走了,米八月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这一天,他又该给老婆擦洗了。他买了新的洗面奶,放在塑料袋里提着,脚步轻松自如。他还买了一瓶酒。平时他很少喝酒的,可这一天,他仿佛甩掉了心病。他觉得蓝晋开给米臻买了房,就是真心要娶她。这样也好,20多年提心吊胆的岁月终于要结束了。米八月甚至想,米臻一结婚,自己就去自首,前提是警察不要透露给外界任何事情的真相。
  可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米八月突然站住了,他感觉院墙的阴影里有人。这个人在看着他。
  这个人是孔坚,脸上和自己一样带着微笑。他对站住的米八月说:“大叔,你让我找得好苦,你把米臻弄到哪儿去了?”
  米八月收住了笑容,对孔坚说:“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
  “你以为我是真的不知道吗?”孔坚冷笑着说,“我想知道就能知道。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和米臻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我以后会经常来的,你赶不走我。”
  孔坚说着就往院子里走,米八月拦不住,只好在后面跟着。胖女人正在院子里磕瓜子,看见这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高兴地喊:“啊呦,小伙子你来了。”接着她就看到在后面阴沉着脸的米八月,知道自己多了嘴,吐了吐舌头,低下头接着磕瓜子了。
  孔坚站到了房子前面,对米八月说:“开门吧,请我进去坐坐。”
  米八月站着不动。
  孔坚欺身上前,挑衅地说:“大叔耳朵不好使吗?我就是想进去跟你谈谈我和米臻的事情。还有那个蓝晋开,我都打听清楚了,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女儿可真有眼力,一下子就爱上了那么一个混世魔王。”
  米八月低声说了一个字:“滚。”
  “我没听清楚,您能再说一遍吗?”
  这回米八月说了四个字:“你给我滚!”
  孔坚悻悻地说:“好,你不要后悔。”说完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米八月进了门,把门插好,就去找酒瓶起子,可怎么找也找不到。他烦躁起来,把酒瓶盖子卡在桌沿上,一掌拍下去,酒瓶盖子“啪”地一下崩开了,连带着崩开的,还有玻璃碴子。
  米八月顾不上许多了,仰头灌进了半瓶酒,然后他从花盆里找出冰柜的钥匙,打开冰柜。他拨开鲜艳的花朵,露出下面僵硬的尸体。米八月伤心地对老婆说:“为什么我们想过安静的日子,却总是过不成呢?”
  老婆的表情僵硬,有点像在笑,也有点像在哭。
  米八月弯下腰,把老婆抱出来。他这才想起忘了在地上铺东西,只好先把老婆抱到自己的床上。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嘿嘿”地笑了一声。
  米八月放下老婆,冲到门外,一直到了院子门口,这才想起没有锁房子的门,看来今天的确是喝得有点多了。
  他晕晕乎乎地回来,再看他老婆,嘴上已经叼了一朵康乃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