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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玛丽·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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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点儿被轻视的感觉,比起心中那股安慰与喜悦就显得微不足道了,因为她正迫不及待要下楼将这从天而降的大好消息告诉班丁呢! 原本沉稳的班丁太太这会儿似乎一跃就跳下了陡立的楼梯。但到了大厅,她马上恢复镇定,并极力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她向来不喜欢也不屑于表现出情绪上的剧烈起伏,她称这种表露情感的做法为“大惊小怪”。 打开客厅的门,她站了一会儿,凝视丈夫微驼的背影,突然一阵心痛,她完全了解,这几个星期来的折磨令他更加苍老了。 班丁突然回过头看着妻子,站了起来,将手中握着的报纸放在桌子上: “爱伦,那人是谁呀?” 他自觉羞惭,照理说是该由他应门,并且应付所有大大小小事情的。这时候,妻子张开手掌,在桌上抖落十枚闪闪发亮的钱币,还发出悦耳的声音。 “瞧!”她轻声说道,兴奋的声音中还带着颤抖,“班丁,你看!” 班丁望了一眼,却流露出困惑的眼神。 他并不是反应很快的人,却骤然下了结论:老婆一定见了家具商,这十镑钱币代表了楼上他们所有值钱家具的总价。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世界末日来临了。昨天爱伦才提醒他,一楼前半部的家具花了他们至少十七镑九先令,而且每一件家具都是经过讨价还价才买来的;现在她却只拿到十镑钱,简直亏大了。 但他无心指责她。 他一语不发地望向她。看见他困惑、烦忧的眼神,她猜测着丈夫以为发生什么事啊? “我们有了新房客!”她大叫,“而且还是位绅士呢!他不但在月头付钱,而且一周还付两基尼。” “噢!不可能。”班丁凑近桌子,闪亮的钱币堆成一座小金山,令他迷惑。突然他说道:“但钱币还真的在这里。” “是啊,这位绅士还要求我明天帮他买点东西,班丁,他真是好说话,我真觉得……真觉得……” 说着,班丁太太蹒跚走了一两步坐下,将围裙盖住脸,声音呜咽了起来。班丁怯怯地拍着她的背: “爱伦,”他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爱伦,不要这样,亲爱的……” “我,我太……”她硬咽着说:“我真傻,我真的很傻,我以为幸运之神不再眷顾我们了,真没想到有这么一天。” 接着她告诉班丁,或者说是试着告诉他这名房客的样子。班丁太太不善于形容,倒让丈夫心里对史劳斯先生留下了孤僻的印象,她说他就像许多聪明人一样,都有几分古怪,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班丁一定要迁就,容忍些。 “他说不希望被照顾得无微不至,”说着,她擦擦眼泪, “但我知道,他还是需要被照顾。可怜的年轻人。” 话还没说完,传来一声不寻常的巨大铃声,原来客厅的铃响了,一次又一次。班丁着急地看着妻子: “我想我还是上去看看。” 他急着想看看新房客,而且此时做点事会让他心里舒坦些。 “好吧,你上去看看。”她答道。“不要让人家等太久,我想他可能要些什么;我告诉他晚餐好了会通知他。” 过了一会儿,班丁又下来了,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你请他要什么?”他神秘地说。 她什么都没回答,班丁接着说: “他竟然向我借《圣经》!” 她忙说: “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特别是在他不舒服的时候。我送上去给他吧!” 班丁太太走近两扇窗子中间的小桌旁,拿了一本大《圣经》,这是一位已婚女士送她的结婚礼物,她和这位女士的母亲曾一起住了几年。班丁说: “他说如果能将晚餐送上去更好,”又说:“爱伦,这人长得有点奇怪,完全不像我以前接触过的那些绅士。” “他真的是一位绅士。”班丁大太强调着。 “是的,是没错,”但班丁还是带着猜疑的神情看着她,“我问他要不要我顺便带走他的衣服,他居然说,他没有什么衣服。” “他是真的没有衣服,”她说话的速度有点快:“他运气不好,在路上丢了行李,他是那种会被人家占便宜的人。” 班丁同意地说: “是啊,闭着眼睛也看得出来。” 沉默了半晌,班丁太太列出一张清单,要丈夫出去帮她买点东西;递上纸条的同时还附上一枚钱币。 “快点回来,我觉得饿了,现在我得去为史劳斯先生弄晚餐。他只要一杯牛奶和两个蛋,还好家里还有蛋。” “石老狮,”班丁重复了一次,眼睛看着妻子,“这名字真古怪!怎么念呢?石~老~狮?” “不,是‘史劳斯’。”她纠正着。 “噢。” “他说,想到警犬就不会忘了他的名字。”班丁太太笑着补充。 走到门口时,班丁转身说道: “真高兴,现在我们可以还千德勒一部分的钱了,我还欠他三十先令呢!” 她点点头,内心的喜悦难以言喻。 之后两人开始各忙各的,班了踏人雾气濛濛的户外;而班丁太太也进了冷清清的厨房。 房客的晚餐很快地准备就绪,看得出相当秀色可餐,也用心设计过;班丁太太知道如何款待绅士。 就在这位房东太太步出厨房的同时,她突然想起史劳斯先生要《圣经》的事。于是她放下餐盘,走回起居室拿书;回来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会,考虑着是否有必要往返两趟。不用了,她想自己应该有办法的。于是她把厚厚的书夹在腋下,手中捧着餐盘,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令她吃惊的事还在后头呢!当她开门的时候差点儿把餐盘掉在地上,结果是《圣经》掉在地上,还发出砰然巨响——新房客竟把所有加装相框的维多利亚美女版画,转面贴向墙壁!这些可是班丁太太引以为骄傲的收藏品呢! 有好一会儿,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将餐盘放回桌上后,她捡起了《圣经》。她深感愧疚,觉得实在不该让《圣经》掉在地上,但是也没有办法;还好没把餐盘也掉落,真是谢天谢地! 史劳斯先生站起来: “我已经擅自移动了房间内的摆设,”他怯怯地说着,“你知道,班丁……太太,当我坐在房里的时候,老觉得这些女人的眼睛盯着我,令我感到不舒服,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位房东太太正在铺桌巾,没有回答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的沉默反而让史劳斯担忧起来,静默了一会,他又接着说: “我喜欢光洁的墙壁,”他口气有点儿激动。“事实上,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习惯了墙上空无一物。” 终于,房东太大开口了,她以极缓和、让他安心的语气说: “我非常了解,先生,等班丁回来,我会让他搬走这些画像。我们的房间里还有很多空间可摆这些画。” “谢谢,非常谢谢。” 史劳斯先生似乎松了口气。 “我为你带了《圣经》上来,我晓得你需要这本书。”班丁太太说。 好一会儿,史劳斯先生注视着她,仿佛失了神;突然,他回过神来,说道: “是的,是的,没有一本书比《圣经》更让我身心舒畅,悦我眼目了。” “一点也没错,先生。” 班丁太太留下可口的晚餐后,走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她直接走向她的起居室等候班丁回来,而没有回到厨房收拾清理。这时候,她脑海里浮现出一段遥远的回忆,一段年少际遇。那时她还叫做爱伦·格林,在一位老太太家帮佣。 这位女士有个宠爱的侄儿,这位活泼可爱的年轻人当时正在巴黎学习动物油画。有一天早上,阿格农先生(这是他的教名)也曾经鲁莽地将名画家蓝希尔的六幅版画转身面向墙壁。 这一切景象历历在目,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但她已经有好久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了。 当天,她一大早就下楼来——那个时代的女仆不像现在这样。当时她与资深的女仆睡在一个房间,资深女仆每天要起得最早。那天她下楼来,发现阿格农先生忙着将饭厅里的这些画一幅一幅地转面,这可是他姑妈视为珍物的画作呢!爱伦很关心这事,因为一个有教养的年轻人实在不应该对他仁慈的姑妈做出不礼貌的行为。 “噢!先生,”她惊叫了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现在,她似乎还记得他带着喜悦的声音答道: “我在执行任务呢,可爱的海伦。”没有旁人时,他总是这样叫她,虽然她根本不叫这名字。“每次用餐,不管是早餐、午餐、晚餐,都看见这些半人半妖的怪物盯着我看,叫我如何能画一般正常的动物?”他的口气孟浪得很。 后来老姑妈下楼,阿格农以较认真有礼的口吻把话再重复了一次。事实上,他相当严肃地表示,这些蓝希尔先生画的美丽动物搞得他浑身不对劲。 老姑妈听了当然恼火。事实上,她严令他将画翻转回正面,只要他留在那儿一天,就得忍耐所谓的“半人半妖的怪物”。 班丁太太坐在那儿想着史劳斯先生的古怪行为,挺欢喜它又勾起这年轻时代的趣事。这似乎证明这位新房客其实并不是那么难以理解。班丁回来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件事,她计划待会儿自己动手取下挂在客厅的画。 准备他们自己的晚餐之前,房东太太走上楼,准备收拾史劳斯的碗盘。但还在楼梯时,她似乎听见有人在客厅里说话,她在客厅门前停了一下凝神一听,才知道是新房客在大声地朗读。有几句骇人听闻的字句传到了她耳中: “‘诡异的女人是道窄门,她躺在那里掠食,诱惑男子越轨。’” 她站立原地,手握门把,他高昂、似唱歌般的声音一阵阵传出: “‘她的居处是地狱之门,引入死亡之路。’”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但是后来,她还是鼓起勇气敲门进人。 “先生,我最好将碗盘收走,您说是不是?”她说。 史劳斯点点头,起身合上书本。 “我该睡了,真是累到极点了,多漫长的一天啊!” 在他进入后面的卧室之后,班丁太太爬到椅子上取下这些令史劳斯不悦的画。墙上因此留下一些印痕,但这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的啰! 为了不让班丁听到,她轻手轻脚地将画带到楼下,一次两幅,最后将它们立在她的床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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