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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玛丽·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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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乔。 现在班丁改口称他“乔”,而不如以往叫他“乔德勒”了。 班丁太太先将大门开了点缝隙,免得陌生人闯了进来。 在她敏锐而受苦的心灵中,这房子已成为她必须捍卫的一座城堡,即使进攻而来的是千军万马,她也绝不退却。而她始终在等待第一个前来刺探的间谍;对付他,她仅有的武器是女人的睿智与慧黠。 但当她看见门口这位笑脸盈盈的年轻人时,脸上的肌肉松弛了,原来紧张、焦虑、几乎是痛苦挣扎的表情也消失了。 和乔打了声招呼后,她打开门。这时黛丝应父亲的要求,正准备大声读报。班丁太太说: “进来吧!外面很冷呢!” 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班丁太太知道今天没有什么新闻。 乔·千德勒进门来,走过她身旁,进入小门厅。冷吗?他倒不觉得,因为为了尽早赶到这里,他刚才走得很快。 距上一件恐怖命案发生至今,已经有九天了,那天正巧是黛丝抵达伦敦的日子,这些日子以来,尽管伦敦警察局的数千名员工皆处于警戒状态,连隶属警局的警探也不例外。但大家已开始松懈警戒,由于太过于熟悉案情,尽管仍夹杂恐惧,心态上却也开始麻痹与轻忽。 但社会大众的情况则完全不同。每天总有一些事发生,使这谜样般的犯罪案,增添恐怖刺激的色彩,令它在大庭广众的印象中仍保持鲜活、瞩目。 即使是较冷静、审慎的新闻界,也带着愤慨不断攻击警察局长。两天前在维多利亚公园还有攻击内政部的激烈演讲呢! 但现在,乔·千德勒想把这些全忘掉。梅里本街道的这幢小房子已成为他梦中的乐土。暂时撇开这些烦人的工作吧! 在他得不到满足而深感疲备的工作中,一有空档,他的心思就飞到这幢小屋。他一位朋友在双尸案发二十四小时内就说过,要找到凶手恐怕比在稻草堆里找根针还困难。九天过去了,印证了这话一点也不假。 他很快地脱下大外套、围巾和帽子,将手指放在唇上,向班丁太太微笑示意,请她稍等一下。 从他站的地方,可以看见这对父女共处祥和的画面,千德勒升起一股温暖的感觉。 黛丝身着蓝白相间的丝质洋装,坐在火炉左边的矮凳上,而班丁则坐在舒适的靠椅上,手圈在耳边,倾听她的阅读。班丁这姿态是他太太过去不曾见过的,她心头不禁一阵剧痛——岁月已开始侵蚀班丁了。 黛丝陪伴姨婆的职务之一就是大声读报,而且她颇以自己的表现为荣。 就在乔将手指放在唇上的时候,黛丝问父亲: “是不是要念这个部分?” “是的,亲爱的。”班丁立刻回答。 他聚精会神地听着,看见乔站在门口,只是点了点头。这位客人来访的频率太高,几乎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 黛丝读着: “复仇者:一种……”停顿了一下,下面的字眼令她相当迷惑。然而,她还是勇敢地念了出来:“‘一种理论。’” 班丁太太轻声地对客人说: “进去呀,干嘛站在外面受冻?真奇怪。” “我不想打断黛丝小姐,”千德勒低声地说,声音相当嘶哑。 “进去可以听得更清楚,别认为黛丝会因此而停止,她可是一点都不会害羞的!” 这年轻人很讨厌她这种尖酸刻薄的语气,他自语道: “这就是继母和亲生妈妈不同的地方!” 不过,他还是照班丁太太的话做了,而且一点也不后悔,因为黛丝刚好抬起头来看他,美丽的脸庞掠过一丝光彩。 “乔希望你不要停下来,继续念吧!”班丁太太命令道。“现在,乔,你就坐到黛丝身边,这样就不会漏掉半个字了。” 她的语气里带着嘲讽,连千德勒都感受到了,但是他也很爽快地遵照她的吩咐,穿过房间,坐在黛丝背后的椅子上。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欣赏她那一头迷人的秀发,自细长的颈背往上挽起。 黛丝清了清喉咙,接着念下去: “亲爱的先生:我有个冗长的见解。‘复仇者’为自己取这个名字很显然是想要成名。他很可能将路易斯·史蒂文生的小说《吉柯医生与海德》中,那个具有善恶双重人格的英雄的特质溶入他自己的人格中。 就我的观点,犯罪者应该是个性格安静,外表颇为体面的绅士,住在伦敦的西区,曾经有过悲剧式的生活。他可能有个酗酒的妻子,由她寡母或姐妹照顾。人们可能注意到他最近变得忧郁而好沉思,但他每天仍和过去一样规律地生活,每天沉溺于一些无伤大雅的嗜好。每到浓雾笼罩的夜晚,万籁俱寂,大约一两点左右,他就会悄悄地溜出屋外,进行谋杀犯罪。选中了受害人之后,他便以《圣经》中的犹大般虚伪的君子风度靠近受害人,着手犯案后又悄悄潜回屋内。洗完澡,吃了早点后,他会显得很愉快,再度成为人们眼中的好儿子、好兄弟。或是亲友敬爱的绅士。现在,警方正在各个现场搜寻,想找出公认是典型精神异常者犯罪的证据。 我提出这套理论有其存在价值,但我承认,对于警方将搜寻的范围只限定在案发现场地区一事,我深感惊讶。我确信根据各种公开的资料显示——别忘了,新闻界从来没有获得充分的资料——复仇者应该是在西区,而非在伦敦东区。诚挚的……” 黛丝犹疑了一下,很吃力地念了他的署名: “‘加—伯黎—奥’——” “多么滑稽的名字!”班丁疑惑地说。 乔这时插嘴说: “这是一个法国侦探小说家的名字,他写过不少好作品。” “这么说,这位侦探小说家是来这里研究我们的犯罪事件啰?”班丁问。 “噢,不,写这封信的人只是为了好玩而签上这个名字罢了。”乔自信十足地说。 “真是封愚蠢的信。”班丁太太插嘴进来说:“没想到这么知名的报纸会刊登这些垃圾。” “真是不可思议!复仇者竟然可能是位绅士!” 黛丝惊叹,声音充满敬畏。 “这些话可能有些道理,”她父亲若有所思地说,“总之,这人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此时此刻,正躲在某处。” “当然,他是在某处。”班丁太太语带嘲讽。 这时她听见楼上史劳斯先生走动的声音。 “我该为房客弄晚餐了。”她又匆忙地说:“我不认为这个人住在西区。有人说,他是个水手,这还比较有可能。反正,这个话题已经令我厌烦了,谈点别的吧,不要三句话离不开复仇者。” “我想乔今晚要对我们说什么新消息吧!乔,有什么新鲜事吗?”班丁愉快地问。 “爸爸,你听,”黛丝打断他的话,“‘警方考虑使用警犬。’” “警犬?”班丁太太重复着,声音中带着恐惧。“为什么要用警犬?这个主意真可怕!” 班丁看着她,微微一惊。 “这个主意不错呀!如果在伦敦行得通的话。只是伦敦有这么多肉店和屠宰场,这行得通吗?” 黛丝又继续念着,听得她的继母胆战心惊,而她年轻的声音中却似乎充满了兴奋、雀跃与满足。 “听听下面这段叙述,”她说:“‘有个人在布莱本附近的森林中犯下一起谋杀案,警方找来警犬协助追踪,多亏这动物特殊的本能,此案已侦破,凶手已处绞刑。’” “你看,有谁会想到这种事情?”班丁语带欣赏地说,“报纸上偶而也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 但是年轻的千德勒却摇摇头。 “警犬没什么用,一点儿用也没有!各种建议这几天来多得数不清,警方要是—一采纳这些意见.工作就做不完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开始感到疲累。如果能一直待在这舒适的屋内听黛丝·班丁小姐读报,而不用在寒冷,多雾的夜晚外出,那该多好啊! 乔·千德勒很快就对新工作感到厌倦。工作上有太多的不愉快,在他住的地方或每天习惯用餐的小饭馆,四周的人都拿警察的懒散无力来嘲笑他。不但如此,一位他平时颇为尊崇的朋友,他相当能言善道,最近参加了在维多利亚公园的示威活动,发表了激烈的演说,不仅攻击警察总署,同时将矛头指向内政部。 然而黛丝小姐似乎念得很有成就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又有另一种想法,爸爸,”她叫道,“你听这封信:‘有个个人的见解,那就是:赦免共犯。亲爱的先生,过去这几天,我一些较聪明的朋友认为,复仇者——不论他是谁,一定有些人认识他。不管他是如何的行踪不定,如何地漂泊无常——’” 念到这里,黛丝停顿了一下。 “漂泊无常是什么意思?”说着她看了看四周的听众,又接下去念:“‘不管他的习性如何地漂泊无常,他必然有固定的居所,总会有人认识他,知道这秘密的人之所以秘而不宣,可能是正期待一笔奖赏,也可能是生怕遭受知情不报、藏匿罪犯的刑罚。所以我建议内政部宽待检举的人,也惟有如此才能将这恶徒绳之以法。除非逮住现行犯,否则在英国法律这样重视犯罪证据的制度下,想查个水落石出恐怕是难上加难!’” 乔向前凑近了点: “这封信颇值一听。” 这时候,他几乎要碰到黛丝了,尤其当她转过那张漂亮的脸孔以便能将他的话听清楚时。乔不自觉露出了微笑。 “是吗?千德勒先生,”她质疑着。 “你还记得那桩铁轨谋杀案吗?罪犯在犯下刑案后,跑到他母亲认识的一个女人那儿躺避了一阵子,但是那女人最后还是前弃了他,还得到了一大笔奖金呢!” 班丁训诫式地缓缓说道: “我不会为了奖金就背弃一个人。” “你会这样做的,班丁先生,”千德勒肯定地说,“这是人之常情,也是好国民应尽的义务,你只不过是尽了义务,而得到自己该得的东西罢了。” “为了奖金而背弃人和告密这种行为没有两样,”班丁还是顽固地说,“没有人愿意被当做告密者。但你不一样,”他赶忙补充:“你的工作就是逮捕犯错的人,如果有人会跑到你那儿躲藏,简直是自投罗网,笨到了极点!” 说着他自己笑了,黛丝俏皮地插话: “如果是我犯了错,可能就会跑去求助千德勒先生哟!” 乔也笑了,且大声地说: “噢,你不用担心我会检举你,黛丝小姐。” 这时候,班丁太太突然生气、不耐而且似乎痛苦地大叹了一声,同时低头屈身坐了下来,把大家吓了一跳。 “爱伦,怎么了?不舒服吗?”班丁急着问。 “突然身体半边觉得刺痛,”这可怜的女人沉重地回答道,“现在已经好了,不用担心!” “但是我不相信有人真的知道复仇者是谁,”千德勒很快地继续话题:“任何人都有充分的理由检举他,就算只为了自己也会这么做,有谁会庇护这种畜牲?跟这种人共处一室多么危险!” “你不认为他可能无法为自己邪恶的行为负责?”班丁太太抬起头来看着千德勒,眼神中带着渴望与焦虑。 千德勒从容地说: “很抱歉,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算处以绞刑也不为过。想想看,他带给我们多少麻烦。” “绞刑还算便宜了他呢!”班丁说。 他的妻子尖锐地说: “如果他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不应该被吊死。我从来没听过这样残酷的话。如果他是个疯子,应该住在疯人院才对呀!” “听听她在说些什么啊!”班丁打趣地看着爱伦,“用矛盾也不足以形容她。这几天来,我注意到她一直在帮这畜牲说话,因为他是一个天生绝对禁酒的人。” 班丁太太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她生气地说,“话说回来,如果这些谋杀案能把酒店里的女人清除一些,也是件好事啊!英国人的酗酒已变成国耻——这是我从未放弃的立场。黛丝,现在去做点正经事。不要看报了,我们已经听够了,现在我要到厨房去,你可以铺桌巾了。” “是呀!你不会忘记房客的晚餐的,”班丁大声说着,“史劳斯先生并不是每次都会摇铃——”他转向千德勒:“对了,他常常这时候外出。” “不是常常,只在他需要买东西的时候偶尔出去,”班丁太太立刻接口道,“但是我不会忘记弄晚餐,他通常在八点后吃饭。” “让我送晚餐上去给史劳斯先生吧!”黛丝忙说着,她已顺从班丁太太的吩咐,现在正铺着桌巾。 “不用!我说过,史劳斯先生只要我服务,你只需在下面打点就好了,这才是我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千德勒也站了起来,他不希望黛丝忙的时候,自己却在一旁无所事事。他看着班丁太太。问道: “忘了问你,房客一切都好吗?” “从来没见过这样安静、举止端正的绅士,这位史劳斯先生真是我们的幸运之神哪。”班丁说。 妻子走出了房间,走后,黛丝笑了。 “千德勒先生,真难令人置信,我到现在还没见过这位好房客呢。爱伦不让别人靠近他,她这么做,如果我是爸爸,恐怕都要嫉妒了呢!” 两位男士都被黛丝的话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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