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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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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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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鲁卫东带人来到了孙法堂的老家市中区东集镇。到了镇上,他们直奔当地的派出所。因为事先接到了电话通知,派出所的所长王欣正在所里等着鲁卫东。
  见面之后,王欣也没有多问,就把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了鲁卫东,并解释说,孙法堂在九七年十月份把家搬到了市里,户籍也随后迁到了市中区,所以我们这里只有孙法堂搬走之前的材料。
  王欣所说的材料,其实只有薄薄的几页纸,大多是孙法堂的家庭成员结婚、生孩子、迁户口等简单的记录。鲁卫东很快地浏览了一遍,感到对案件没有什么价值,就放在了一边。然后问王欣:“孙法堂在当地为人怎么样?”
  王欣说:“他村里的人对他评价不错。本地也有很多人在他的公司里上班,而且这几年他给村里也办了不少事,象建小学、修公路、打机水井等,为村里花了不少钱。”
  鲁卫东感兴趣地听着:“这个人还是不忘本的。”
  王欣赞同地说:“这是真的,孙法堂在外面闯荡这么多年,有上千万的家产,从来没听人说过他在外面有风流事,对他的妻子一直很好。”
  “刚才我也看了他的简历,他是孙庙村的人,听说那个村不太富裕,解放前也净出土匪。孙法堂能干到今天这个地步,会不会有什么背景啊?”
  听到这个问题,王欣挠了挠头,说道:“我来这个所还不到一年,过去的事掌握得不多。合同民警老孙在所里干了十几年了,是不是找他问问?”
  鲁卫东同意了。王欣走了出去,不一会领进来一位四十多岁的老民警,黑黑的脸堂,露出了憨厚的笑容。略作寒喧,鲁卫东就提出了问题。
  “孙法堂和你是一个村的,你对很他了解吧?”
  老孙点了点头,回答说:“我叫孙业启,论辈分是孙法堂的叔。法堂出事了?”
  看到孙业启拘谨的样子,鲁卫东说:“没什么大事,就想了解一些情况。你随便谈。”
  孙业启迟疑了一会,慢慢地说了起来。
  “法堂这个人挺苦的。七三年他父亲就去世了,那时候他还不满十六岁,就顶他的父亲到生产队里干活。农闲的时候,象他这么大的孩子到处跑着淘,他自己却拉着排车,到外边出苦力,挣个油盐钱。他娘身体不好,他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全家的生活就靠他自己。我和他年龄差不多,那时候整天就是个玩心。我父亲当时是大队书记,法堂家吃不上饭的时候,我家里没少帮他。因为家庭条件太困难,他一直都说不上媳妇,二十七岁才结的婚,这在农村都很晚了。不过他娶的媳妇很好,能吃苦,承包地里的活,都是她媳妇干的。这时候,孙法堂买了辆毛驴车,往城里给建筑队送料。干了这么几年,他自己就找了几个人成立了小施工队,给附近村里的人盖房子,后来才越干越大。”
  “他在村里为人怎么样?”
  “那没说的,都夸他好。别看他文化水平不高,只上过几年小学,可算起帐来却有板有眼的,从来不占别人的便宜,村里有什么事,都愿意找他干。后来他干大了,成立了公司,亲戚邻居的孩子大了,只要给他说一声,他都安排到公司里上班。我的大闺女孙静以前就在他公司里当会计。”
  “那后来呢?”鲁卫东随口问了一句。
  “那孩子眼高,在市里找了个对象,嫌在孙法堂那里挣钱少,两个人一起到南方打工去了。”
  “这几年村子里外出打工的挺多吧?”鲁卫东与他闲聊。
  “我那个村里大部分都是山地,种庄稼不行,栽果树也长不好,年轻点的都往外跑。”说到这里,孙业启笑了笑,“说起来你也别笑话。解放前,老辈的人混穷了,不是到城里下煤窑,就是到山上当马子(土匪)。”
  鲁卫东也笑了:“听说民国大劫案就发生在这附近。”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前几年还拍成电视了。当年那个领头的就是俺庄的。对了,孙法堂的爷爷当时也参加了。他爷爷的功夫好,枪打得也准。”讲起了往事,孙业启来了精神。
  这些话引起了鲁卫东的注意,就问:“孙法堂会不会武功?”
  孙业启说:“那还轻,他的功夫好极了。他家传的功夫就是龙爪手,专练手上的功夫,你要和握握手就知道了,那两只手是又硬又有力。”
  “如果他用手掐人的脖子,能不能一下了把脖子折断了。”鲁卫东用手比划着问。
  “那不成问题。我以前亲眼见过,他一发力把胳膊粗的杨树都折断过。”孙业启说得兴奋,这时猛然想起鲁卫东的身份,赶忙刹住话头,解释说:“不过他从不出手伤人。”
  接下来了谈话中,鲁卫东了解到,孙法堂的母亲已于两年前去世,他的弟弟妹妹也都成了家。孙法堂的一双儿女也有十多岁了,现在城里上学。看到没有新的内容,鲁卫东主动结束了谈话。
  临走的时候,孙业启问鲁卫东要不要到村里去,他的弟弟是村主任。鲁卫东想了想说,不去了。
  
  当鲁卫东在东集派出所进行调查的时候,张平等人去了云峰山旅游区。到了那里,张平直奔宾馆的客房部,一查,果然有孙法堂的一个包间。客房部的经理证实,孙法堂经常在周末带一些客人前来游玩,大多数在宾馆的餐厅里就餐,有时也要求把饭菜送到房间里。张平又找到十八日晚上值班的服务小姐,她提供的情况证明,那天晚上孙法堂确实住在宾馆,在七点左右的时候,来了一位客人找他,两个人一起在孙法堂的房间里吃的饭。据那位小姐描述,来人的长像与于德生极为相似。至于那人什么时间离开的,小姐就不太清楚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当晚没有留宿,因为孙法堂没有让客房部另开房间。随后,张平又查了宾馆当天的菜谱,上面也有于德生死前吃过的东西。
  当天傍晚,白云清对于军进行了传讯的。为了尽量减少影响,下班的时候,白云清和宁磊在路边把于军截住,请到了市局。到了市局,于军痛快地都说了。据他交待,于德生与一个叫胡燕的女人相好,周末经常到孙法堂在云峰山宾馆的包间私会。案发那天,也是个周末,估计于德生又去了那里。
  
  对孙法堂的审讯,是在第二天夜里进行的。
  二十三日一天,专案组的主要骨干一起认真研究了行动方案。白云清感到,将孙法堂确定为凶手,还缺乏直接的证据,而且作案动机不太明朗,心中感到没有底。但是证据表明,于德生被杀当晚,孙法堂曾与其在一起,因此孙法堂有作案的时间和能力,将其确定为有重要嫌疑人,这一点大家取得了共识。为了慎重起见,由李副局长协调,取得经侦处的配合,决定以涉嫌金融诈骗为由,将其拘捕。
  最近几天,经侦处的工作也取得了很大进展。已初步查明孙法堂向于德生和信用社主任张炳文行贿的事实,钟夔也交待了为孙法堂贷款提供假证明的问题,以金融诈骗罪拘捕孙法堂证据充分。
  为了便于工作,局领导决定将经侦处承办孙法堂诈骗案的两名骨干抽调到“10·18”杀人案专案组,一起参加对孙法堂的拘捕审讯工作。
  当天傍晚,专案组拘留了孙法堂,并对宏发公司和孙法堂的住宅进行了搜查。在孙法堂随身携带的皮包里,办案人员发现了一片手机卡,经核查,正是向贾公明打恐吓电话那个号码。面对这意外的收获,专案组内一片欢腾,乘势连夜对孙法堂进行了突审。
  审讯由张平和经侦处副处长褚庆军主持,宁磊记录,李副局长和白云清等人在监控室内密切注意着审讯情况。
  孙法堂被带进审讯室时,脸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东张西望地四处乱看,见到张平等人坐在审讯台后面,还嬉皮笑脸地与他们打招呼,好象到邻居家串了个门,很快就会离开。
  张平令他坐好,按程序核对他的姓名等自然情况。孙法堂很配合地作了回答,然后说道:“我是一个守法的公民,农民企业家,配合你们的调查是我的义务。但是你们无故将我拘留,使我感到很震惊,你们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因为对诈骗案的调查,褚庆军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时冷冷地看着他说:“我们公安机关办案依据的是国家法律,没有充分的证据,不会随意抓人。”
  “不就是贷款那件事吗?那纯粹是一个经济纠纷,法院已经判完了。我认帐,只要有钱就还。”孙法堂辩解道。
  “问题没这么简单吧,有很多事情你还没有交待呢!”褚庆军说。
  “没有什么问题了。我守法经营,按章纳税……”孙法堂脸上一副无辜的表情。
  “真得如此吗?孙法堂,你是个聪明人,能干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作为公安机关也想给你一次自首的机会,希望你能认清形势,主动交待问题,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孙法堂将脸扭向一边,不理不睬。
  褚庆军微微一笑,话峰一转,打出了第一张牌:“你与张炳文有什么关系?”
  孙法堂转过了头,平静自如地说:“朋友关系啊,多年前就有交往。”
  “张炳文的儿子张勇的那套商品房是怎么回事?”
  “噢,那是我卖给他的。”对这个问题,孙法堂好象早有准备。
  “一万块钱就能买到价值七万多的住房?”褚庆军当即指出了他的破绽。
  孙法堂笑了笑:“我自己的东西,我想卖几块就卖几块。要是我高兴,还可能白送给他。这个,别人能管得着吗?”
  “你要是送给一个普通老百姓,当然没人去管你,可你却送给了信用社主任的儿子!目的是为了贷款吧。”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与张炳文关系好,他儿子结婚我送套房子,这很正常,和贷款没一点关系。不信你们查查去,贷款是什么时候,送房子又是什么时候。”孙法堂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于德生的复式住房也是你送的吧?”褚庆军又打出了第二张牌。
  孙法堂微微一惊,旋即就镇定下来,又摆出无所谓的样子说:“那套房子啊,是我送给葛兰的,她和我的妻子是干姊妹。怎么,这也有问题吗?”
  监控室内,白云清悄悄地对李副局长耳语了几句,李副局长说:“这家伙还真难缠。”
  “照你这么说,于敏出国留学的费用,是你送给侄女的唠?!”褚庆军看似不经意地又打出了一张牌。
  “那当然。”孙法堂连连点头。
  “那么,九二年基金会贷款的案子、九八年四海公司的案子、九九年信用社贷款的案子,都与于德生无关了?”
  “这些案子都是正常的经济纠纷,手续齐全,依法办事,和于德生有什么关系?”孙法堂有些心虚,嘴上却还硬着。
  看到孙法堂百般抵赖,褚庆军冷笑了一声,示意孙法堂身后的警察打开了录像机。
  “请你看一段录像。”褚庆军说。
  对这一举动,孙法堂的脸上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一时难以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当钟夔出现在屏幕上时,孙法堂惊呆了,脸变得蜡黄,汗水“刷”地流了下来。
  钟夔能够背叛自己,是孙法堂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录像片还没有放完,孙法堂就忍受不住了,摇着手说:“不要再放了,我都承认。”接着,把如何骗取贷款,如何与于德生交往,如何赠送钱物等事情,一一作了交待。
  最后,他要求道:“请给我几天的时间,让我把财产处理一下,立即就还上贷款。这样能不能手下留情,减轻点我的责任?”
  “那要看你能不能全部彻底地交待犯罪事实。”
  孙法堂一愣,吃惊地说:“我自己的事都交待完了。”
  “好好想一想,不要避重就轻。”
  孙法堂有些心虚地说:“你是想让我交待什么问题?”
  褚庆军说:“你不会那么健忘吧,这么多贷款你是怎么搞到手的?就一点事也没有。”
  “我经商这么多年,交往的人太多了,也有我给别人送东西的,也有别人给我送东西的,这些事我一时真的想不起来。”孙法堂一脸无辜的样子。
  “孙法堂,你不要心存幻想,”褚庆军说,“现在没有人能保得了你,只有坦白交待这一条出路。”
  孙法堂低头想了一会,躲躲闪闪地说道:“还有一件事,就是……贾公明相好的住的房子,也是我送的。”
  这倒是一个新情况,监控室里,白云清与李副局长交换了一下眼色。李副局长悄悄地对白云清说:“告诉他们,别抓住经济问题不丢,那不属于我们管,抓重点。”
  白云清迟疑地看了一眼李副局长,用对讲机通知了张平。
  这时,审讯还在进行。
  “还有吗?”褚庆军问。
  “没有了,就这些。”孙法堂低下了头。
  张平接过了话头问道:“十八日晚上你在哪里?”
  “十八日,星期五……”孙法堂自言自语地说着,脑子在飞快地思考着,“那天晚上我在公司值班。”
  张平冷笑道:“恐怕你没在公司吧。”
  “让我再想想。”孙法堂连忙说,“那天下午我和钟夔在一起,晚上……”
  他看了一眼张平,然后象是刚回忆起来似的说:“晚上我去了云峰山宾馆。”
  “在云峰山宾馆你与谁会了面?”
  “是于德生。”
  “都谈了些什么?”
  “没谈什么重要的事,就是在一起喝闲酒。周末他经常约我到那里去玩。”
  “这次也是他约得你。”
  “对。”
  “你要讲实话。”
  “我说得都是实情。”
  “那天下午六点十三分,你给他打电话干什么?”
  “是我约他到云峰山宾馆见面。”
  “约他有什么事?”
  “前几天他向我借钱,说他女儿从国外来电话说急需用钱,张口就要十万。我知道这只是个借口,借给他的钱从来都是有去无回,所以,这次我不想借给他。可是后来因为贷款的事,公安局查得很紧,我想求他帮我疏通关系,就答应了。但又想到十万元数目太大,自己全拿出这笔钱有点吃亏,那天下午就把钟夔找来,想让他出五万。过去,钟夔在我这里沾了不少光,九八年的那起案子,打官司时说是六十万,其实我只欠他四十万,白让他得了二十万的便宜,所以借此机会,我也想捞回点来。那知钟夔翻脸不认帐,一分钱也不出。临时我的手头也没有这么多现金,就打电话约于德生出来,商量一下数额。结果也没谈成,于德生气哼哼地走了。”
  “于德生走了之后呢?”
  “他走了之后,我也很烦,就自己喝了点闷酒,倒头就睡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上午七点多才起床。”
  “事实不是这样吧。”
  “那是怎样?”
  “于德生走后,你一直尾随他。半路上使于德生停下了车,你将他杀死以后,又制造了车祸假象。然后,又悄悄回到了宾馆。”
  张平的话如冷水激头,一下子把孙法堂打懵了,半晌他呆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你们怀疑是我杀了于德生?”孙法堂瞪着惊异的双眼问道。“这不可能,我与他无仇无恨,为什么要杀他?”
  “很简单,他敲诈你。正象你刚才交待的,他一次又一次地向你要钱,这使你难以忍受,终于起了杀机,用你那双经过特殊锻炼的手,将他的脖子扭断。”
  孙法堂冷笑了一下:“你可真能想像。不错,有时候我恨得牙痒痒,真想杀了他,可是我又有很多事有求于他,再说为了几万块钱杀人,不值。”
  张平揪住他的话头说:“这么说来,你还是产生过杀于德生的念头?”
  孙法堂越说越生气:“产生过那种念头又怎么样?可事实上,我没有杀他!”
  “认识这个手机卡吗?”张平拿出了在孙法堂皮包内搜查到的那个小小的手机卡片,给孙法堂看。
  孙法堂摇了摇头。
  “这是在你随身携带的皮包内找到的,凶手正是用这个卡两次给贾公明打恐吓电话。对此你作何解释。”
  孙法堂张口结舌,但是肯定地说:“这不是我的东西,肯定有人栽脏陷害我。”
  审讯一直持续到深夜二点多,孙法堂一再坚持:“我没有杀于德生。你们只是推断我有作案时间,但拿不出确凿证据来。”至于打电话恐吓贾公明的事,他一口否认,当然对龙海洋被杀之事,更是死不承认。审讯只得暂时告一段落。
  
  对孙法堂的审讯情况,在专案组内部引起了一些争议。
  张平等人认为,孙法堂既作案的时间,又有作案的能力,而且还有一定的作案动机,虽然他拒不认罪,那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并不出乎意料。
  白云清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有作案动机、作案时间,就一定是凶手吗?案发当晚,尽管孙法堂曾与于德生会过面,但会面并不等于会杀人,因为至今也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能证明孙法堂离开过宾馆,即使有证据证明他离开过宾馆,也不能证明他去了犯罪现场。而且,那张手机卡上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因此也不能排除他人栽脏的可能。当然,最令白云清感到不解的,还是孙法堂杀害龙海洋的动机。
  双方谁也未能说服对方,当晚只得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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